李立峰专栏｜游成都⑧：旅行中的儿女

  孩子小时候，父母就是孩子的脚。读万卷书，行千里路，都要由父母陪伴着完成。这一次成都之行，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几件小事，让我进一步加深了对孩子的理解，颇值得记录。

  “今天我很生气，无法入睡，看来要失眠了。”临睡前，女儿对我说。出来玩，本该高兴才对，怎么就生气了呢？怎么还失眠了？经过我用多个话题试探，女儿终于说出了原因。“以前，我最喜欢爸爸。但是我五岁的时候，你就变了，变得爱生气了。生气每多一点，喜欢就少一点。”原来，女儿更小的时候，为人父母更包容，凡事多依着她。等她大了一点，开始教育她，教她守规矩、懂礼貌、爱干净、善读书，矛盾就开始显现。而父母想当然地以为，孩子大了，自然就懂事了。但显然，她还没做好心理上的准备和能力储备。

  “你们天天气我，每次我都要流泪，流泪后就很伤心，开心的事就记不得了。”女儿委屈地说。我发觉，也就是从当时开始，笑容就从孩子的脸上消失了。和父母出行，从一蹦一跳像个小兔子一样走在前头，慢慢像有气无力的树懒落在了后面。

  “我理想中的家人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说别人、不管别人。”当我抛出你觉得爸爸该如何做的问题时，女儿告诉我。我复述了一遍，女儿特别强调：“最最重要的一点，是不生气。你不生气，我就喜欢你多一点。”原来，在五岁女儿的心里，新时代的“理想家长”就是——不说、不管、不生气。

  之前，和女儿从来就没这样有质量、有触动的交谈。兴许是陌生的时空，从熟悉的环境抽离，才激发了女儿的表达欲，才触动了我倾听的好奇心。通过与女儿的交谈我悟到了——父母的爱是必须是无条件的，无论孩子怎么样，都要像最初一样爱她；包容是全天候的，孩子大了也一样要包容她的缺点，有足够的耐心引导她成长、陪伴她成长；自制应该是每时每刻的，所有的道德、美德都是约束自己的，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先做到，甚至我们都无权利要求别人。

  常听人说，“他人就是魔鬼”，吾不以为然。在我看来，“管住自己，家才是天堂。”这是成都之行第一晚，女儿给我上的一课。

  成都之行，从出行车票到路线设计，再到行程安排，所有的攻略都是儿子制定的。基本上，我们都是按照他的设计出游的。用我的话说就是，“这一次跟儿子走”。

  在从住处去的路上，儿子在路边花坛里发现了一株四叶草。这是幸运的代名词。儿子的兴奋溢于言表。可是，摘下来的四叶草，刚开始还绿油油的，很快就蔫了。儿子看上去很着急。因为，他想把四叶草做成一个标本，夹到书中去。这样，每每看到四叶草，都会想起成都。

  到了，儿子找了一个矿泉水瓶，把四叶草插入其中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靠近成都博物馆一侧的花丛里。他本想，参观一结束，就回来取。然而，却忘了。等一天返程时，他才突然记起，央求去取回四叶草。春节期间，成都的天气晴朗，气温接近二十度。在这样的天气下，一株娇嫩的四叶草，早已经干枯了。因为不顺路，儿子没能去成。第二天，就要返渝了，他还在心心念念四叶草，希望带回去。然而，终究没有如愿。

  生活，就是由一个个小遗憾构成的。日常生活中，像失去四叶草这样的小事，每天都在发生。但孩子要到很久，才能明白这一个道理。在一个孩子的心里，他最在乎的，常常不是什么大事，而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因此，你会发现，孩子会收集一些很破、很脏、很无用的小东西，那些东西曾经在某个时刻带给了他快乐，是一段快乐时光的入口通道。他想收集这些快乐，以对抗不断沉重的人生和加重的学业。

  孩子衡量一件事的重要程度，是快不快乐、在不在乎。哪怕是一块泥坯，只要能把玩、制陶就够了，就想带回去。但成年人，常在价值和经验上进行判断。童真与世俗的界限，泾渭分明。所谓成熟，就是一点点丢失这份纯真，一步步接近世俗的过程。从这个方面讲，我们缺少的，恰恰是孩子的视野、站位、思考和行动。

  从成都博物馆出来，和儿子聊考古。他说，自己曾经也想学考古。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，当下的孩子与我们多么不同。他们不再为告别农门、选择高薪而学习，而是为了兴趣而学习，把爱好当职业。在这个时代，他们有足够的幸运，去追逐自己的梦想。为人父母者，只需学会尊重、学会倾听。

  成都之行让我明白，父母的任务就是把自己体验过的成都交给孩子，让他们有自己的成都记忆，留下心中的成都文化与烟火，然后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，开启自己精彩的人生。

  假期的意义就是卸下一切身份，还原成真实的自己，与跌跌撞撞的灵魂劈面相逢，倾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。